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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對不起,她並不是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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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對不起,她並不是我的妻子……

此刻月光清亮如水,空蕩蕩的露天小劇場裏倒也不算幽暗。夏曲讓齊寂走下舞臺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站好,自己則獨自走到舞臺中央,“一川,現在我有件禮物要送給你哦。”

齊寂微微仰著頭,“好啊,我很期待。”

“前幾天看勃朗寧夫人的詩集,有一首特別合我心意,讀了好幾遍,不知不覺就背了下來。一川,我現在把這段詩歌送給你好嗎?”夏曲見齊寂微笑著向她點點頭,便調整站姿做了個深呼吸,進入朗誦狀態。

“舍下我,走吧。可是我覺得,從此

我就一直徘徊在你的身影裏。

在那孤獨的生命的邊緣,從今再不能

掌握自己的心靈……”

沐浴在月光中,身穿無袖白色連衣長裙的夏曲宛如月光仙女,帶著植物芬芳的晚風將她薄薄的裙擺飄逸吹起,連同那些從她口中流淌而出的優美詩句一起,柔和成一幅絕美的視聽畫面,深深烙印在齊寂的視網膜和心靈底片上。

“劫運教天懸地殊

隔離了我們,卻留下了你那顆心,

在我的心房裏搏動著雙重聲響……”

聽到這裏,齊寂已經記起了為何他對這詞句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在多年前當夏曲還是一位戲劇學院大學生時,有一次他到學校找她,無意中在教室窗外看到了她在臺詞課上的朗誦。當時,她正是朗誦的勃朗寧夫人的這一段詩。

……劫運教天懸地殊,隔離了我們——當年的齊寂曾深深地被這兩句打動,因為他想起了父親齊一川;時隔多年當他再次聽夏曲聲情並茂地深情朗誦這首詩,這段詞仍舊以不可思議的能量撼動著他的心房。

……雖然世事無常,難以抗拒的命運劫數令她和最深愛的男人永遠隔離開來,但他的愛留下了。被她如珍寶般供奉在自己的心房中,與她自己的心跳一起搏動,哪怕記憶喪失,他的愛也與她同在……

“當我向上帝祈禱,為著我自個兒,

他卻聽到了一個名字,那是你的;

又在我眼裏,看見有兩個人的眼淚。”

夏曲充滿深情的動人聲音回響在空蕩寂靜劇場裏,齊寂站在舞臺下凝望著她,恍惚覺得她還是多年前那個對這時空充滿期待和憧憬的天真女孩。這些年過去,歲月似乎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只是他知道。安放在這具美麗軀殼裏的靈魂,已經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當年朗誦這情詩的夏曲,和如今朗誦這情詩的夏曲,她們之間究竟發生了哪些不可逆轉的變化……

……爸,當年她朗誦這詩的時候一定曾想到了你……而現在。這首詩她仍是朗誦給你聽的……爸,你聽到了嗎……這只專屬於你一個人的情詩……

朗誦完最後一個字,夏曲沈浸在醇厚的情緒中久久無法出戲。也不知怎麽了,她覺得可能是自己與這首詩有心電感應吧,前幾天第一次讀到它時,她便有種特殊感覺。從此再也放不下它。每次一個人獨處,當她在心中默念著這一段段詩句,她便會無可救藥地被一種敏感又淒美的奇妙感受淹沒……

見齊寂沒有說話。只是走到舞臺前,無聲地向她伸出他的右手,夏曲便腳步輕輕地走過去,俯下身,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一股溫熱的力量包圍了夏曲的小手。她感到齊寂突然用力拉了她一下,於是她便毫無防備地向舞臺下傾倒而去。又瞬間被他踏踏實實地緊緊抱在懷裏……

摟著“一川”的脖子,夏曲把臉頰貼在他胸口,傾聽他清晰而有力的心跳是如何與她自己的心跳交織纏繞。

……在我的心房裏搏動著雙重聲響……一川,在我們兩人的心房裏,也都搏動著對方的心跳吧……

齊寂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剛才那個瞬間,他突然就是很想緊緊把她抱在懷裏,很想實實在在感受她的呼吸、心跳和體溫,確定她是真實存在的,不會如飄渺月宮裏的仙女一樣消失不見……

而當他真的不假思索地那樣做了,感受著懷中這具瘦小的身軀,他沒來由的覺得踏實——她的存在,讓他感到踏實而安心,就好像迷路荒野的旅行者忽然看到了遠方的裊裊炊煙一樣。

很快,齊寂便想清楚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奇妙感受了——對他來說,她就是家的全部含義,就是所有親人的集合體,就是漫長生命旅程中永遠不會舍棄的那件珍貴行李,就是他泛舟宿命汪洋間唯一甘願為對方付出一切的靈魂旅伴……

人世間原來還有這樣一種感情,它與愛情無關,卻顯然比普通親情友情來得更加濃烈、恒久。這種奇妙情感或許只存在於他和夏曲這對穿越時空的“奇怪親人”之間,所以此時此刻,他竟無法為它命名……

“一川……”久久不聽齊寂開口,夏曲有點不安地仰起小臉望向他,“你怎麽了……”

夏曲的黑亮瞳孔在月光下閃動著美麗光澤,齊寂避開她的目光,輕聲微笑道,“沒什麽……大概是那首詩太美,被打動了吧……”

“嗯,我就知道一川你肯定會喜歡。”夏曲顯得很欣慰,“當初第一眼看到這詩,我就想著一定要背下來,找個合適的時機朗誦給你聽……”

父親齊一川的面容浮現在齊寂腦海中,他忽然感到一陣強烈心酸。一句話也說不出,他只能更緊地抱住夏曲,低下頭,把臉頰貼在夏曲細軟的頭發上。

……爸,讓我代替你擁抱她吧……借由我的身體,我的手臂,請你好好感受自己最愛的女人……

……爸,我忽然覺得,如果這個家裏註定要有一個人先離開,我真的寧願那個人是我……如果被剩下來的人是你和她,一切是不是會變得更幸福完美一些……

……

因為晚上不僅和“一川”在海灘上浪漫散步。還在劇場深情擁抱,所以夏曲在這天夜裏做了好多美夢,直到第二天早晨吉光羽等她吃早飯等得不耐煩打來電話,她這才睡眼惺忪地起了床。

這天,齊寂他們一行人計劃驅車到巴厘島北部逛一天,但是齊寂借口有些中暑而留在了酒店——他是想利用大家都離開的機會多陪陪夏曲。從齊寂發來的短信中得到這個消息,正在和吉光羽一起吃早飯的夏曲簡直高興壞了!發出一聲把周圍外國人嚇得半死的尖叫!

“重色輕友”的夏曲立刻“無情”的拋下吉光羽,屁顛屁顛跑到齊寂房間去了。

“一川我們今天終於可以約會啦!太棒了!”夏曲一進屋就像猴子一樣爬到齊寂背上,抱著他脖子不肯撒手,“我們今天怎麽玩兒?機會難得!一定得好好珍惜啊!”

齊寂把夏曲運到床邊放下。笑著問,“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或是想做的事嗎?”

“嗯……”夏曲歪著腦袋認真回答。“我想去的地方就是有一川在的地方,我想做的事就是待在一川身邊。”

“……真是黏人啊,你上輩子一定是個粘蒼蠅的粘紙。”齊寂打趣道,他走到通往陽臺的落地窗前,眺望著不遠處的美麗海景。故意嚇夏曲,“給你五分鐘時間考慮吧,如果提不出什麽合理化建議,那我們就在房間裏看書工作一天吧。”

“不要啊!”夏曲當了真,趕緊飛速運轉腦細胞。無意間她的目光落在在海浪間嬉戲的那些沖浪者身上,頓時冒出一個靈感來。“對了!我想學沖浪!一川你今天教我沖浪好嗎?”

夏曲的小心思是——既然那個“潛在情敵”鐘黎都會沖浪,那她自己怎麽能在這方面認輸呢?而且以前好像在哪裏看到,說運動中的女人是最美的。或許自己沖浪時充滿英氣的迷人氣質會增強對一川的吸引力呢……

齊寂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要學沖浪?可你不是連游泳都不會嗎?”

“呃……”夏曲語塞了一下,隨即反駁道,“我觀察過了,你們這些高手當然是從深的地方沖過來。不過也有很多像我這樣的菜鳥啊,他們都是在水淺的地方玩。而且有教練和一川你在旁邊嘛,我就算不會游泳也沒事。”

“我建議你還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娛樂項目吧,沖浪對你來說太高風險了。而且你昨天才紋了身,加上背部還曬傷了,我看還是算了……”

“不要嘛,我就是特別想學沖浪……紋身可以用保鮮膜包起來,背嘛,我只要租一件他們的沖浪專用服就可以了,曬不到後背的。求你了一川,好不容易來一趟巴厘島,連沖浪都沒有體會過也太遺憾了……”

在夏曲軟磨硬泡、威逼利誘的各種攻勢下,齊寂最終敗下陣來,同意帶她去沖浪,不過條件是時間不能超過一個小時。

於是夏曲興沖沖地跟著齊寂來到了熱鬧的庫塔海灘上,找了位私人教練開始學沖浪。

皮膚黝黑的當地教練根據夏曲身體情況,幫她選了一塊適合嬌小女生的沖浪板,然後便開始在沙灘上向她演示沖浪時的種種身體動作技巧,而齊寂則在一旁充當起了臨時翻譯。

“先像這樣趴在板上,頭擡起,兩只手臂在水中劃水,前行到適當的水域……註意腳尖,要抵住這裏,然後做類似俯臥撐的動作把身體撐起,切記在這個過程中不要用膝蓋頂靠沖浪板,之後像這樣起身,側身,踏腳,重心要下移並稍稍前傾,雙膝彎曲……”

“不難嘛……”夏曲見主要動作也就三個,比跳舞簡直簡單太多了,便覺得沖浪應該也沒什麽了不起。

“關鍵是起身的時機要把握好,早了晚了都會錯過浪頭的最佳推力,另外平衡感和對沖浪板的掌控力都是很重要的。”齊寂告誡道,“紙上談兵不算厲害,到了海裏才見真本事。”

在沙灘上對三個主要連貫性起身動作稍加練習後,夏曲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就緒。教練把連接沖浪板的細繩另一端用粘扣圈在夏曲腳腕上,示意她可以出發了。於是齊寂幫夏曲扛著沖浪板,向大海走去。

雖然之前自認為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當一股股海浪沖擊上夏曲的大腿、腰部時。她還是感到了害怕……好恐怖……我是不是應該先到海神廟祈個福,然後再來沖浪啊……

由於在齊寂面前誇下海口,夏曲此刻只得拼命將對海水的懼怕掩飾起來,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在齊寂的幫助下,她學著剛才教練的樣子趴上了沖浪板,開始向更深的地方劃水。

“差不多了吧?我可不要到腳夠不到底的地方啊……”見海水差不多都已經到齊寂胸口了,夏曲惴惴不安地說。

於是齊寂用英文跟教練說了兩句,教練便停了下來,讓夏曲調轉方向面朝海灘,並觀察浪頭過來的時機。很快。一股勢頭不錯的海浪從遠處快速靠近過來。

“準備好,浪過來了。”齊寂提醒夏曲道,“記住剛才教練教的那三個步驟。動作流暢點但別太快,也別緊張。”

夏曲扭頭看了看馬上就要過來的海浪,心裏緊張得一塌糊塗,連回答的聲音都在發顫,“我、我不緊張……淡定著呢……”

浪潮已經近在咫尺。夏曲似乎已經感覺到了身後那股強大的推動力。教練和齊寂幾乎是同時發出提醒。

“It’s now!”

“起身!”

聽到提醒,夏曲立刻按照剛才教練的示範動作,以一個標準的俯臥撐動作撐起身體,然後是一連串起身、轉身、邁腿和踏步動作。她起身的時機恰到好處,剛剛起身,就感覺到腳下沖浪板像是裝了動力馬達似的。一股勢不可擋的推力推著她向海灘方向前行而去。畢竟是第一次站上沖浪板,夏曲因為緊張而肢體僵硬,由於沒能及時調整好重心。加上浪勢不穩,沖出去四五米她就從沖浪板上歪了下來,掉進海水中。

齊寂見狀忙和教練一起趕過去,一把拽住掙紮著剛把腦袋露出水面的夏曲,“沒事吧?嗆水沒有?”

夏曲一邊咳嗽一邊抹去臉上的海水。“咳咳咳……沒、沒嗆……咳咳咳咳……”

皮膚黝黑的教練對夏曲剛才的表現讚不絕口,說第一次沖浪就能成功站起並保持平穩滑行數米的游客還是很少見的。並鼓勵她再來一次。

雖然嗆了點水,但夏曲從剛才的體驗中發現沖浪其實也沒那麽恐怖,反而蠻有挑戰性的!於是她調整了一下,立刻開始第二番嘗試。

經過一次又一次的練習,半個小時後,夏曲居然已經算是相當不錯的初學者了——大概是有多年的舞蹈功底做基礎,她的平衡性很強,也很快就把握住了用雙腳掌控沖浪板的感覺。有好幾次,她可以一直站在板上,從等浪的地方順水滑行到沙灘邊極淺的水域。結果,她的一次次歡叫聲和教練欣喜若狂的吼叫聲惹得附近游客頻頻側目……

說實話,齊寂根本沒有想到夏曲居然能這麽快掌握沖浪技巧。他本以為她肯定笨得喝一肚子水也學不會,早早便會放棄,誰知沖浪沖上癮的夏曲一點也不知道累,玩了快一個小時還不願上岸去。

不知是第幾遍了,齊寂和教練站在海水中,看著身旁趴在沖浪板上的夏曲瞧準海浪勢頭,動作流暢地起身,然後姿態自然輕松地開始滑向岸邊,教練忍不住大聲對齊寂讚嘆道,“!”

齊寂笑笑,糾正道,“ my wife……”她不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的姐姐……他們之間最真實的關系,其實是那樣簡單單純,卻似乎又是最最覆雜深奧的謎題,無法向任何人解釋清楚。於是齊寂只好選擇不解釋。

夏曲踏著沖浪板,被一股強勢的海浪推動著快速前行,“征服”海浪的感覺很不錯,但此刻她卻有些心不在焉,一團情感堵在胸口,讓她覺得呼吸不暢。

剛才在被海浪推著離開齊寂和教練的瞬間,她聽到了他們的只字片語。

雖然英語很爛,但wife這個詞她還是能聽懂的,教練似乎在向“一川”誇獎她什麽,把她稱做是“一川”的“妻子”。原本她對他們的談話並沒在意,但“一川”的回答被海風裹挾著飄入了她的耳畔,夏曲相信自己沒有聽錯——他說,她不是我的妻子……

…… my wife……

這短短幾個音調組成的句子含義如同鉛石,重重壓在夏曲心頭。她的心思全都被這句話糾纏住了,再沒有精力掌控腳下沖浪板。於是在滑出去十米左右的地方,她就從板上掉了下來。

“Oh……”教練發出惋惜的叫聲,似乎覺得夏曲浪費了一個很棒的浪頭。

齊寂見夏曲起身後居然沒有返回,而是拖著沖浪板向岸上走去,便趕緊追上她,幫她扛起沖浪板,“怎麽了?不玩了?”

夏曲沒有看他,只是站在沙灘上一邊低頭解開腳腕上的粘扣,一邊勉強笑著低聲回答,“……累了,想上岸了……”

並不知道夏曲的心事,齊寂以為夏曲只是倦了,他租了個涼亭,又買來飲料,讓夏曲換好衣服後躺在陰涼處休息。

躺在躺椅上吹著清爽海風,夏曲戴上太陽鏡,把自己的大半張臉都隱藏在鏡片後,不想被齊寂看到。她知道,此刻自己的眼睛裏一定寫滿了失落和憂郁……

她想,或許是自己太小心眼了,畢竟她和“一川”現在確實不是夫妻,他對別人說“她不是我妻子”似乎也無可厚非,但是……一般熱戀中的情侶,在面對別人“不算是太大誤會”的誤會時,會這樣較真糾正嗎?更何況他們肯定是要結婚的,她成為他的妻子也是遲早的事,為什麽他偏要那樣“嚴謹”地糾正對方呢……

不知是不是因為非母語的緣故,夏曲回想起齊寂剛才的那句“ my wife”,總覺得言辭語調中透著冷淡和漠然,她無法準確描述出那種奇怪感受,但卻無端覺得“一川”講這話的時候,並非只是單純的“糾正錯誤”,那口氣簡直好像……

……好像他從來就沒想過我會成為他的妻子一樣……

這個念頭讓夏曲的心裏傳來陣陣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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